中国App何以“扬帆出海”

前段时间，TikTokCEO周受资出席了美国国会众议院的听证会，接受来自“国家安全”等方面的质询。大部分时间里，他的发言总是被蛮横打断，与会议员还把毒品泛滥和枪支暴力等美国社会特有的问题植入到质询当中，对TikTok进行栽赃。

这场“兴师问罪”式的听证会，折射出的是TikTok的强大影响力和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它的敌意。

然而，这股强劲之风势不可挡。TikTok的背后，徐徐开启的是一个“大航海时代”：越来越多这样的中国App有能力搅动海外市场。

当地时间2023年3月23日，美国华盛顿特区，TikTok首席执行官周受资出席美国国会众议院能源和商务委员会听证会图源：视觉中国

一

根据市场分析机构SensorTower的数据，今年3月的前三周，上线7个月的拼多多跨境电商平台Temu成为美国应用商店中下载量最大的应用。紧随其后的是剪映的海外版CapCut和我们熟悉的TikTok，二者都来自字节跳动。排在第四位的是来自中国的跨境快时尚零售商希音（SHEIN）。直到第五位，Facebook——一款非中国产的App才终于出现。

这张排行榜或许只是一个缩影，把它放到更大的背景来看，是一批批专注于国际市场的中国数字企业正扬帆出海、乘风破浪。

特别是近两年，在国家数字经济发展战略的加持下，中国App的集体出海更是“如虎生翼”，催生了诸多位列全球各地App市场头部的“中国创造”，一批批中国互联网公司正在开启数字时代的“西进运动”。

除了字节跳动、阿里、网易这些巨头外，一些国人较少听说过的新兴“中小厂”也在各自垂直领域多点开花。像赤子城科技旗下的YoHo起步于中东北非地区，如今已经进入美国、法国、意大利等国社交应用畅销榜的Top10。米哈游的《原神》是过去一年Twitter上讨论度最高的游戏，热度远超第二名。

参天大树不是一天长成的，中国App出海已有15年历程。早期以CleanMaster、UC等工具类为代表，但应用场景单一、盈利空间较小。2016年以来，以抖音、快手等为主的短视频社交App开启新一波出海潮并频频创造出海奇迹。这一阶段，中国App进击海外市场呈现出四大特征。

其一，类别繁多、领域广泛。这些App几乎涉及海外用户所有的日常生活和文化娱乐活动，涵盖社交、音视频、电商、游戏等诸多赛道。

其二，玩法先进、富有活力。出海的App善于借助国内数字消费、5G应用、智慧场景等数字技术不断推陈出新。比如将元宇宙概念融入产品的Yumy、Oasis、LitMatch等游戏类产品。

其三，收入上扬、增势良好。数据显示，2021年中国娱乐类App出海收入井喷，比上年增长204%，中东增速近4倍。而北美、东亚（日韩）、欧洲一直都是中国出海App主要收入来源地。

其四，潜力巨大、增量广阔。除了欧美发达国家外，东南亚、非洲、中东等地区还有广阔的增长空间。据报道，2022年，字节跳动旗下种草社区Lemon8全球下载量接近2000万次，85%来自泰国、印尼和日本市场。

拼多多跨境电商平台Temu图源：视觉中国

二

今日之中国，“互联网+”模式重塑了人们的生活场景。将这一过程中形成的经验复制，外加因地制宜的本土化改造，让这些App在海外照样吃香。而更多后起之秀也在借助政策红利、技术赋能、市场经验等东风，试图创造下一个出海奇迹。

值得思考的是，中国App怎么就成了外国人特别是外国年轻人的心头好呢？

首要的秘诀当然是技术。比如TikTok之所以能够赶超老牌社交媒体巨头，就在于它独特的算法匹配技术超过了其他任何平台，高度契合用户的喜好。

此外，充足的技术人才储备、明确的用户导向、新一代科技企业内部勤奋到“卷”的工作氛围以及在海外“开疆拓土”的资本和决心，都被认为是中国“出品”的App在其他国家获得成功的重要因素。

笔者认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鲜被提及：被一部分西方政客认为是“天生原罪”的“中国基因”，恰恰是成功密码。

比如，人们一提到TikTok就会对它的算法推荐啧啧称赞，而其本质就是“滚雪球”，活跃用户越多、使用数据越多，模型的准确度就越高。TikTok的算法技术恰好就深耕于中国10亿互联网用户这个全球唯一的单一庞大市场，并且通过了海量用户数年的使用得以不断迭代优化。

Temu在美国扩张的方式与拼多多在中国取得成功的方式非常类似。发放优惠券和现金奖励、鼓励用户参与“砍一刀”、在美国“春晚”超级碗比赛中投放广告，砍掉中间商换来低价的做法在这个经济疲软、通胀高企的时期也越发受到美国消费者的青睐。

经济学家林毅夫曾总结过一个规律，世界著名经济学大师之所以会密集地出现在一个国家、集中在一个时代，是因为世界经济学的研究中心总是跟着世界经济中心的转移而转移的。

同样的道理也能解释，为什么在美国排行榜前列的App会这么密集地集中于这个时代的中国。

当中国凭借占全球互联网用户总数三分之一以上的网民成为世界网民最多的国家时，世界互联网的中心无疑会朝着中国转移。与此同时，在中国成为爆款的App、受到欢迎的互联网玩法、诞生于中国并且充满活力的互联网模式，同样能有机会出口到其他国家并引领潮流、取得成功。

CapCut应用图源：视觉中国

三

美国最热门的四大App都来自中国，无疑是份亮眼的成绩单。但TikTok的经历也说明，当下的中国APP出海，究竟是走向一片广阔蓝海，还是走向一个陷阱，仍然充满变数。“大航海时代”的暗礁险滩不容忽视。

比如，美西方“泛安全化”的敌视泥潭。在中西围绕科技权力的博弈日益激烈之时，中国出海App极易沦为西方国家进行地缘政治博弈的棋子。此轮针对TikTok的禁令或许就会波及其他产品。

比如，在地化不足导致的“出海迷航”。有的地区宗教信仰、风俗习惯、民众禁忌比较复杂，出海App如果对当地文化、社会习惯、用户诉求的理解不深入容易招致抵制，甚至损害中国形象。

比如，本土保护主义的“高墙厚壁”。强劲的中国App对原有市场霸主地位的撼动容易引发系列反击和恶劣打压。而如果其本身对当地的政策、法律不熟悉，也容易招致严苛的内容审查和安全监管。

对于此类App来说，如何在攻破技术难关、不断推陈出新的同时，减少政治、经济等领域的负面影响，是要面临的挑战。

除了企业要勇敢面对，也需各方协同努力。政府方面，要持续注入政策红利，加快平台企业全球化发展，进一步增强数字经济领域领军企业的全球竞争力。鼓励出海企业通过不断提升技术创新能力，获取更大市场份额，特别是在一些国家动用行政力量施以打压时，可针对性出台更多定向扶持政策对冲消极影响。

周受资出席美国国会听证会后的第4天，美国国家安全局一名高官说，对美国来说，TikTok是“战略问题”，而非迫在眉睫的“战术威胁”。或许这名高官也觉察到了，TikTok背后的中国App“大航海时代”，正在到来。